【神探狄仁杰】招魂

可能是最近看多了考古遗址和《鬼吹灯》吧

复健期为写而写的产物,杂乱无缘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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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公披了一件外衣站在船头,望着渐渐远去的邗沟。扬州、盱眙、洪泽湖……从此成为一个个渺远的地名,只会在奏折和深夜唤醒记忆的梦境中相遇。

水生撑了一把伞过来:“国老,夜里开始冷了,回舱吧。”

他这才察觉到,是在下雨的。淮北的初秋还带着清冽的寒意,一如年轻人平静的表面下波澜汹涌的目光,让他的衣袖轻微抖动。

他又拿出那标志性的和蔼的笑容,对眼前的年轻人说:“水生,不要紧的。”

 

回程的船上,时间被无限放慢,除了隔几日靠岸、接取补给和阁部递来的最新的折张,狄仁杰余下的时间都在读书、饮茶、闲聊和眺望江面中度过。

自然也要面对水生。

虽然他总是刻意回避着自己,狄仁杰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细节。比如水生熄灯的时间要比李元芳早很多、却常常半夜来到甲板上游走,比如他有意回避着身穿千牛卫服饰的侍卫、偶尔会坐在昏暗房间的角落里发呆。狄春说他偶尔会说梦话,喊得尽是东西南北的方位和闻所未闻的地名。仿佛……仿佛不是大周境内所有。

直到他真的病倒。

人们习惯了水生从李元芳的人格中剥离出来之后的反常,却未曾发现作为一具行走的肉体,他逐渐被侵蚀掉的某个部分。

 

水生丢失了过往,却依然保留着一些可以称之为“知识”的、区别于机械肉体动作和一个成年动物的本能的记忆。比如他知道自己偶尔会做清明梦,并且可以控制自己在适当的时候醒来,因而梦里许多荒腔走板的情节,他都抱着走马灯一般的态度去看,待到看倦了就把自己唤醒。

直到他发病的那一天。

清明梦里,他双手挥动铲子,向一个隆起的土包挖去。那是洛阳的冬天,土地和天空都灰蒙蒙的,他已经倦了,头脑里生出些昏沉的意味,双臂却还在不听使唤地机械运动。待到缓过神来,眼睛却渐渐辨认出黄土的轮廓,那是一个坟。石碑就立在自己眼前一丈远的位置,蟠虺盘据成碑头的图案,赑屃的舌吐在外面,却看不清碑上的文字。

他觉得无聊,自己不缺吃穿,何时做起摸金点穴的勾当,他对自己说,这个梦该结束了,不如醒来吧。

却没有和往常一样,在自己的船舱里醒过来。他心里生出无端的惊慌,停下手上挖土的动作,四处环顾。

山里远远走来一行白衣人,在一片荒原中显得影影绰绰。那是送葬的队伍。

“荒草何茫茫,白杨亦萧萧,眼霜九月中,送我出远郊……”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吟唱声。他蓦地醒悟,这应当是小清的灵柩。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队伍跟前去,跪在那绛红色的棺木面前大声哭喊着:“小清!小清!我是水生!”

棺木却闻声开了,走出来却是狄仁杰,白髯飘飘,双目含笑,如果不是咽喉处裂开的一道长长的血红的口子,恰似还活着一般。

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,只觉得自己正在和一个妖魂对视,那望向老人的双目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摄住、眼眶都要被地狱的熊熊烈火点燃。

他害怕了,想转身逃跑,棺材中的狄仁杰却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牢牢攥住,动弹不得。

清明梦里没有知觉,狄仁杰握住他的一瞬间,却有一种火烧一般的痛感从太阳穴开始,清晰地蔓延到身体各处,他的感觉自己的头像一座着火的大船随时都要炸开,双手却始终冰凉、无法动弹。

 

收到下人的信息飞奔而来的时候,狄仁杰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,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:李元芳半坐在床的一头,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将自己裹住,人却处在神智模糊当中,双眼紧闭、浑身颤抖不停,宛如被鬼魂附体一般。

足有半寸长的针下在头顶上,扎到第三根的时候,李元芳才平静下来,昏迷之中一只手扯住了狄仁杰的袖子、生怕他离开半步一样。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汗水和淡红色的血水濡湿一片。狄仁杰知道是他背上的刀伤再度崩开,长叹一声命人取来白药。

细密的粉末洒在伤口新生的肌肉组织上,伴随着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,那人彻底没了声响。

 

从那天之后,李元芳的梦便愈做愈离奇。

梦的主体依然是在挖墓,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,便越来越挖到了墓道的深处。他举着灯看墙上两侧的图案,俱是大大小小的人物。与民间作画、壁画上的人多为仆役随从、或神话角色不同,这些人却都是画成死亡的形态,肢体扭曲、眼神中溢出濒死之人特有的绝望和淡漠。

地上的随葬品也是乱摆的,有时堆的满满当当,有时便空无一物。远远看去,倒像是墙上之人的遗物,在他们魂魄归天、肉体的形象被永留在墙上的一瞬间,来不及带走的身外之物便散落在了人间。

最靠近墓门的是一个妙龄少女,饮了毒鸩,歪坐在瓷器的碎片旁边流泪。为了配合她哀伤的情绪,泪泉下方的位置墓墙都洇了一块霉斑。

形容枯槁的道士坐在八卦坛的中央,手里的拂尘还在伴着青烟飘动。

一个络腮胡子伏在马上,背后插着一只槊。几个胡人遥遥地站在远处。

……

不管何时入睡、何时醒来,第二天都会准确无误地回到昨天挖掘的终点。目睹了数不清的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之后,他有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,不过梦中无声而阴沉的梦境容不得他多做思考,只是挖掘。

有一天他甚至从土里挖出了一柄生锈的刀,刀上还有一个突出的按钮,他用力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。这是谁的刀?那人已经死了吗?他向周边望去。这时的墙却是空白,没有死者的形象。

 

在官船即将到达洛阳的时候,水生的身体状况终于到了称之为“凶险”的地步。他难得清醒,半梦半醒的时候也大多伴随着剧烈的头痛。背、腰、右胸、肩……所有被金属撕咬过的伤口都疯狂发作起来。于是他有时候背部肿得可怕、有时候却又脸颊苍白毫无血色。

狄仁杰知道,这玉崩山摧一般的来势,并不仅仅是由于旧伤发作,这其中的缘由却不敢开口相询,生怕一旦说开,李元芳心中勉强维系的那一点念想便彻底中断。有那么一瞬间,李元芳怔怔地盯着狄仁杰,只从几乎失声的喉咙里挤出一句“对不起”便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狄仁杰脑子里忽而闪过一个画面。那是在刚刚登上回京的官船的时候,李元芳拒绝走向船舷、拒绝在房中点灯,总是独来独往、宛如幽灵。有那么一天风雨交雷的夜里,他担心李元芳独自一人,便拉上狄春走向李元芳的舱房外。

门紧掩着,灯依然没有点亮,李元芳独自一人站在窗前,把半只手从房间探出去。大雨滂沱,他的半边身子都被打湿。

滴血雄鹰案的时候,这个年轻人也是如此,为了给自己撑伞,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浇得湿透。而今的他沉默淋雨的样子,却不知道是在找寻某个遗失在暗夜中的回忆,抑或是在和某个只在雷雨天出没的幽灵对话。

 

最后的一天他终于挖通了墓道,来到了墓室当中。

镇墓兽血红色的漆角直愣愣地竖在门口,穹窿顶上画着二十八星宿和一条弯曲的银河,角落里四盏长明灯无声地燃着。按照事死如生的丧仪,帐幔围起了后室的一侧,里面放着墓主人的棺材。

绛红色包漆,错银的图案,没错,正是第一天梦里他偶遇的送葬队伍所抬的那口。

他已经预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场景,因而除了恐怖之外,心头无端生起一种悲凉。“倘若真的是我失手错杀了狄公,今天便偿命也罢”。他想。

果然有人缓缓从帷幛里走出来,背对着她,又转过身来——这个人竟是他自己!一身千牛卫的朱红色铠甲,幽兰剑和链子刀一左一右悬在腰间。

他下意识回头,狄仁杰站在自己的身后,他又惊又喜,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,张口喊出一声“大人”。

一片混沌中,半空中有一个声音说,元芳回来了。

 

两年后,

北邙的山间,走来了一支送葬的队伍。一个身着武将服饰的年轻人举着魂幡走在队伍最前方引路,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扶灵紧随其后,几十个男女老少步履杂乱地跟着棺木往前走。走在最后的是驮碑的马车,碑文笔画顿挫、却是当今女皇的亲笔。

墓穴已然建好,将棺木安顿妥当后,自有匠人为之封土。碑却是要当场挖坑立础。只见走在队伍前面年轻人蹲下身去,用手硬生生掏出一个土疙瘩来。

在他将要伸手继续挖掘的时候,他整个人却突然僵在那里,抬头环顾四周,脸上便现出了茫然的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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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后记

这其实是有一点小小灵异的故事。李元芳在清明梦中看到了每一个故人的死法。在今后的几十年中,这些图像都会一一应验。狄仁杰下葬的场景恰好和第一天的梦重合,他已经意识到了。

权当在运河上逃过一劫,然后拥有了某种超能力吧。

李元芳天煞星下凡、杀伐极重。虽然出手均为正义目的,对于一个不能摆脱鬼神之说的人来说,总会有那么一瞬间被颠倒恐怖的念头缠绕。经历过又一次濒死重生之后,却又丢失了前半生的记忆。所有经历过的恐怖故事都在折磨着他的心灵。还有小清之死、差点错手杀掉狄仁杰。

加上身上旧伤一起复发,精神上肉体上都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
好在他活过来了、也找回了自己的记忆。经此之后,也真的不会怕死了。

 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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